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挂剑

时间:2022-10-25 17:00:13 来源:网友投稿

刘国军团长到边防七团有四年多了,他带领全团官兵打了个翻身仗,连续两年被集团军评为先进单位,他个人也被集团军评为优秀团职指挥员,入选优秀后备干部。

刘团长是从师机关下来任职的。到团里报到上任前,他陪同一位退役了几年的老将军,到几个连队走走,也和一些基层官兵们谈谈。老将军对部队的留恋之情和对官兵的深厚感情,深深地打动了刘团长。在得知刘团长马上要到团里任职时,老将军语重心长地对刘团长说:“当团长好啊,中层干部了。可团长不好当啊,责任重啊!”老将军把他当年在参加“华北大演习”中赢得的“将军剑”,作为任职礼物赠送给刘团长,还祝愿刘团长以“剑”为勉,早日成为军中“将”才。刘团长一直把这把“将军剑”挂在房里的墙壁上,并用红绸缎作衬饰,借以励志。

的确,刘团长这四年多来,一心扑在团队的工作上,使“边防七团”成为集团军的模范。一位军区领导到七团视察后,按时兴的说法,称七团是“亮剑”团队,称刘团长是“亮剑”团长。

可是,最近有消息传说,刘团长前不久打了一份转业报告给集团军政治部,提出今年转业的要求,目前刘团长已被正式列为转业对象了。这一消息很快在边防七团,甚至在师机关里传得沸沸扬扬了。刘团长干得好好的,团队的成绩也是赫赫的,像这样一个“将才”,为什么要叫“走”呢?一层一层的雾团在师团迷漫开来。

有的说刘团长是被“气”走的,因为在年终战术考核时,刘团长针对“敌人小股游击”提出采取“圆周形防卫部署”方案,结果被带队主考的集团军赵副军长称为“鸟巢”部署,说是没有主要方向和重点。刘团长想进一步阐述理由,被赵副军长训斥一通,成绩被判为“不及格”。边防七团争创“三连冠”的事泡了汤化为影,刘团长是一气之下提出转业的。

有的说刘团长是被“赶”走的,听说集团军某个领导的儿子,国防大学刚进修回来,要到一个比较先进的单位当主官锻炼锻炼,结果选中了边防七团。刘团长任职比较长了,一时又提不起来,于是有人暗示他,要他挪位,他不得不打一张转业报告,给自己留一点面子。

也有的说刘团长是被“拉”走的,因为夫妻长期分居两地,妻子要上班,儿子要上学,刘团长家的两个老人没人照顾。这苦了妻子,误了孩子,成为不孝之子的事,都给刘团长摊上了,一人在部队当官,全家都跟着受苦受累。刘团长的心也是肉长的,他的妻子同样是个普通人,不是钢制的,风雨雷电她一个人怎么扛得了啊!刘团长的转业是没办法的办法,是不得已的,是他的妻子和父母强烈要求他走的。

刘团长是和我一块长大的,军校又是同学,现在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。他想转业的事,前前后后来龙去脉,我最清楚,当然也就最具权威性和可靠性了。

这话得从头说起。

前面提到的:考核、“鸟巢”、争吵、训斥、“不及格”、评先进泡了汤,这些都发生过,也有见证人,当然是无可辩驳的事实。某个领导的儿子刚进修回来,也确有其事。不过,两个月之前就到炮兵旅任参谋长了,而且还是平职调整,不是新提拔的。这事不是移花接木,也是捕风捉影了。

刘团长夫妻分居两地,全家的担子都落在妻子身上,生活也不宽裕,这些我是了解的。他的妻子和父母有没有要他转业回去,这我还不敢肯定。但前不久刘团长匆匆地回了老家一趟,这事我是知道的。

人是情种,充满情感。这情感有外露的也有内敛的。就拿刘团长对考核的事来说吧,用一个词来表达,就是“窝火”。你想想,如果是女人,这时可能是掉眼泪大哭一场。可这事发生在一个男人的身上,会怎么样呢?睡上一觉或者狂喝一顿。

刘团长恰恰没睡也没喝,而是想孩子,想老婆,想那个久违了的家。军人当兵到部队,尤其是当官的,就把部队当成了家,自从有了“大家”,也就顾不上那个“小家”了。说实在的,家不仅仅是生活的居所,更是情感的居所,不管男人女人都依赖于它。刘团长除了一身兵味外,也是个正常的人,能不想家,能不恋家吗?再说他已经大半年没有回家了,没看一眼孩子了,也没搂抱一次老婆了。演习结束了,他真的该回家去一趟,不然那个家还算是个家吗?他是走得急了一点,没来得及向大家打个招呼道声别,叫人没有心理准备,结果给人留下议论的话柄。

那刘团长转业的事,又是怎么一回事呢?

说实在的,刘团长也真是生了一肚子闷气回家去的。回家后自然心情还不太好。回家的那个晚上,老婆炒了几个菜,刘团长高兴多喝了几杯,晚上两口子睡觉时,听妻子说小孩子不爱读书,迷上电脑游戏,成绩全年段倒数第一,当时就气得差点把吃进去的好东西全吐出来。妻子要他借休假的机会好好管教管教这小子。

第二天刚好是星期五,早晨妻子煮饭,小孩吃完就上学去了,刘团长睡了一回懒觉,没起来。晚上小孩玩到很晚才回家,回来后又一头扎进电脑游戏里,待刘团长的妻子把菜重新热过后,叫吃饭还叫不出来,刘团长喊了几声,也不见动静。这下激怒了刘团长。在团里,他一点名,手下就得马上答:“到!”那是令行禁止,换句话说,他一挥手向前,士兵们就得往前冲。可这小子太不像话了,叫不动,指挥不灵。这下刘团长闷在全身的气一下子全冒了出来。他拿出放在家里的旧腰带,冲进房内,一手揪住儿子的耳朵,一手用腰带狠狠地抽打儿子。

儿子痛得倒在地上直打滚,哭叫着喊妈求饶。刘团长的妻子在厨房里忙着刷锅洗碗,知道老公在“整治”小孩,没有马上过来。到了小孩叫得惨嘁嘁的,才出来劝。到了小孩的房间才看到小孩被他爸罚跪在地板上,全身抽搐着。她从来没这样打过小孩,小孩也从来没这样被打过,刘团长更从来没这样下手“整治”小孩。可这孩子不好好调教调教,这辈子恐怕要荒废了。于是她也趁机半骂半讲理地掺和了几句,并一边叫刘团长去看电视,一边拉小孩去吃饭。

刘团长的妻子陪着小孩在吃饭,看小孩泣不成声的样子,自己也疼在了心里。刘团长看似在看电视,其实也在发愣。说实在的,他也是不忍心这样重打小孩的,半年多没见了,他疼都来不及呢,起码得先找小孩谈一谈,教导为先嘛。他也是憋着一肚子气才这样容易上火的。

晚上,孩子在另一屋里睡了。刘团长和妻子靠着床头坐着。妻子噙着眼泪责备下手太狠,太伤害小孩了,打不是唯一的、最好的办法,更不能拿小孩来当靶子出闷气。刘团长抽着烟不吭气地听着妻子的絮叨。妻子擦擦泪眼,认真地对说:“刚好年底了,又到了确定转业的时候了,干脆下狠心转业回来吧!”刘团长有些动心,叹着气对妻子说:“按说干团长四年多了,是回来的时候了,可这些年,安置太差了,工作不好找啊!”妻子说:“晚走还不如早走,你看我和小孩子过的是什么日子啊,家不成家的。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了,可孩子不能误呀!”刘团长知道妻子心中的辛酸,知道自己穿上军装看起来风光,当个团长有点自豪感,可是丈夫、父亲都没能当好,欠下说不完的感情债。于是,他和妻子商定好了,等休完假回部队,就写一份申请,提出转业。

回到团里后,刘团长心里很矛盾,自己到底走不走呢?

想了几天,刘团长才最终下了决心,真的写了一份转业报告,直接寄给集团军政治部干部处的方处长。这位方处长到团里来蹲过点,和刘团长很谈得来,临走时请刘团长有事到集团军机关办事时一定去找他,他要请刘团长好好喝上几杯。刘团长心想,自己也没有什么熟人,向师里提出来恐怕还走不成,于是想到了这位既管干部调配又管干部转业的方处长。刘团长心里盘算着:自己正式写出申请报告,加上方处长帮个忙,再说转业一个正团职的,下面还可以提拔一大串,转业的事应当是十拿九稳了。

刘团长休完假回来不久,我去看望他。他根本不谈转业的事,从外观上看,没有一点想转业的迹象,弄得我也不好详细过问。当我旁敲侧击点到转业的事时,他没有正面回答,只是应了一句:“对一个干了多年的人来说,走,也是一种贡献嘛!”

方处长接到刘团长的信和转业申请报告后,当然是一阵惊讶。刘团长很实干、很能干,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刘团长已经排上后备干部了,列为提拔使用的对象了,为什么还提出要转业呢?这让他摸不着头脑。他打几次电话都没找到刘团长,索性把电话打给师里的政委。刘团长转业之事,这才浮出水面,传了开来。

自从刘团长要转业的事传开后,除了打抱不平者外,请示他、看望他的人渐渐地少了。他说话、干事,甚至招来一些风凉话。什么干多干少都一样,歇着吧。什么多跑跑,联系联系工作吧。有的甚至说,以前干是尽职,现在干是傻干。对于这些,刘团长都没去理会,他认准的是,在职一天就干好一天,做什么都要对得起这身绿军装。

南方的二月,是多雷雨的季节,边防七团担负着驻地抗洪抢险救灾任务,每年都要紧急出动三五次。今年,天公同样不作美,第一次就来了连续的大暴雨和强雷电。团里根据集团军的命令,应急出动,参加“岩溪”中段抢险救灾。“岩溪”距团部一百二十余公里,部队要在三小时内到达,时间紧,任务重。团里几位领导考虑到刘团长就要转业了,要刘团长留守机关值班。刘团长怎么说也不肯。他坚定又恳切地说:“作为一团之长,在紧要关头怎么能缩头呢?要说转业,今后转业到了地方,就不能带部队冲锋陷阵了,你们该让我多次机会吧!”他像往常那样,组织部队冒着大雨登车出发了。

军人的命令意识强,首先是凝聚力强,而凝聚力又是来自互信、互敬、互助的团体精神。七团包括刘团长在内,就是这样的一个富有战斗力的光荣团队。刘团长带队连续六天战斗在抗洪第一线,圆满完成了救灾任务,受到了集团军的表彰,也再一次展示了七团的精神风貌。

抢险救灾后,我来刘团长这里做客,并表示慰问。走进房间,看到刘团长临窗桌子上的书全被雨水打湿了。刘团长走得急,通信员也参加救灾了,窗户忘了关,结果雨水闯了进来。我环顾一下四周,发现原来挂在墙上的那把“将军剑”不见了。我疑惑地问刘团长:“那把剑呢?”刘团长不经意地答:“噢,打包了,收在箱子里了。”我知道刘团长把这把剑亮出来和收进去的含义,也知道刘团长此时是一个怎样的心境,也就不好继续问下去,只好轻轻地点点头。

一个月过后,新一年度的转业干部批下来了,可名单中却没有刘团长。这使他很纳闷,自己想走还没门儿,是不是师里有报呢?刘团长找到师政委,师政委说,只把他排在预备,本想正团职会走得快一些,提出来就可以走了,可上级不批,师里也没法子。

看到转业干部名单的这天晚上,刘团长对着一张“全家福”照片发呆发愁,他再一次感到愧对妻儿,甚至感到无助和孤独。他没敢立刻打电话给妻子,索性从抽屉中拿出那把三节手电筒,戴上军帽,到团直属队查夜去了。

刘团长报转业没有批,这消息又一次传开了。有的人议论说刘团长关系不硬,关键的时候名额被其他人占了。有的人议论说,刘团长直接给集团军首长写信,得罪了师领导,师里故意报个后备的,不是诚心让他走。也有的人说,现在一个老实能干的人,身上的油水没揩干,怎么能让走呢?各种议论和猜测都有,各种版本的也都不一样。

刘团长要转业的风波还未平息,不知道从哪个风口又刮来了闲风,说刘团长要提升了,军区都研究过了。这一下,在师机关和团里又荡起一圈涟漪。有的说好,老实能干的人总算不吃亏。有的叹说不可能,这年头上面无人,单靠干好了也不行。也有的说亏,干了大半辈子,连个走都走不成。

我也持怀疑的态度,不过捕风捉影的事,也得去证实证实。这不仅有个先闻为快的问题,也因为这个刘团长是我的同乡、同学和同战壕的战友。于是,我打电话给可能知道消息来源的好友,拜访消息比较灵通的同事,才摸出了“风口”的方位。原来,是师长到军区参加扩大会议时,从军区机关一位领导那里听了一句“你那个七团的团长马上要用了”,因当时周围人多,师长没好细问,回到师里后这才说开的。

后来,我去问刘团长本人,他自己还是一头雾水,也不以为然。我要他打电话问一问集团军干部处的方处长,刘团长说这种事不好问,也不肯去问。刘团长说过新年时刘处长给他寄来了一张贺年卡。

时间大概过了半个来月,刘团长提升的事,越传越具体,甚至有板有眼了。后来师里通知刘团长到集团军干部处,集团军领导找他“训勉”,也就是上任前的谈话,提升的事这才正式有了着落。

集团军的领导按军区的通知,要刘团长一周内交接完毕,并到军分区去报到。回来后,刘团长忙着交待工作,办理移交手续和向基层官兵告别。要离队的前一天晚上才给妻子打了电话,说:“今年转业不成了,虽提升了一职,但又离家远了二百五十公里。”

刘团长去报到的那天,我也去送别。团里出了一个师干,那是全团官兵的荣耀,在机关的官兵们全部出来欢送他。锣鼓声和鞭炮声代表着官兵的心声,许多官兵脸上挂着眼泪和刘团长握手告别,刘团长也早已两眼汪汪的。我想,刘团长这军中男子汉的眼泪,肯定是咸咸的,又是酸酸的。

后来,我了解到,刘团长离开团里前,把那把“将军剑”交给团政治处。现在,这把“将军剑”就收藏在七团的荣誉室里。

责任编辑:练建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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